孟鶴過生日那天段馥又迎來了一個“第一次”——第一次吃到蛋糕。
以前在段修雅那里不必說,這種容易發胖的東西是碰都不給他碰的,如果不是有拍戲的機會出門,他可能活了幾十年不知道蛋糕是什么東西。咖啡店有蛋糕,有的員工趁經理不在偷點邊角料打牙祭,經理一般也不說什么,畢竟邊角料確實沒什么用,扔了又可惜。但是做出來的成品管控極其嚴格,價格也貴,沒人敢動心思。
他們當然不會在咖啡館訂這種一小塊就大幾十的奢侈品,而是在同一條街的蛋糕店訂了一個大的。沒要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樣和翻糖裝飾,就是簡單粗暴的戚風蛋糕涂奶油,夾層和最上層堆滿新鮮水果,甜得恰好又不膩。蛋糕放到明天就壞了,所以段馥一個人就分到了好大一塊,送的紙碟裝得滿滿的,用手捧都能感覺到沉甸甸的重量。
其他兩人都擔心他第一次吃這么多奶油會嘔,發現他大口大口直接造完了,事后也沒有惡心的反應,那就是能消化,這才放心。唯獨令人有些難受的是段馥吃完了放下塑料叉子,看著空碟,好像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吃完了這么大一塊蛋糕:“這個真好吃啊?!?br/>
他很少用感嘆的語氣表達什么,段修雅身邊不缺吃少穿,他是見過世面的。但他其實沒見過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樣子,無論階級與地位,一個人應該看到的真實、完整、全面的世界,好到蛋糕的甜膩,花朵的芳香,壞到陰雨的潮濕,下水道的氣味,段馥從他的金絲籠出來,一點點看清這一切。不論好壞,真實總是最該了解的東西,因為人就活在真實里。
“他們家還有個巧克力的?!表n蟄答應他,“等我過生日了,買那個回來吃?!?br/>
“過生日……”段馥重復這個詞組,大概是覺得過于陌生,“我能不能找一天過生日?”
“想找哪天?”
“我殺了段修雅……來找你們的那天?!倍勿フf,“那之前我是死人。”
“好?!泵销Q幫他把吃完的碟子收走,到廚房洗碗,允諾混在稀稀拉拉的流水聲里,“去我家那里,我讓我爸爸媽媽給你做長壽面?!?br/>
孟鶴家那邊路途遙遠,段馥一直沒機會去。韓蟄倒是帶他去了一次自己的家。在此之前孟鶴表示不贊同,他見識過韓蟄那個亂七八糟的家庭,韓蟄自己都不愿意回去,寧可在外面打工一待就是好幾年,帶個段馥回去還不知道鬧成什么樣子。而且段馥就算帶回去,怎么介紹?朋友?戀人?朋友哪有上過床的?戀人哪有跟朋友一起上床的?
但韓蟄還真就把段馥帶回去了,還是拽著孟鶴一起回去的。剛到門口就聽見屋里在吵架,韓蟄老爸是多年的酒鬼,發起酒瘋驚天動地,老媽則用絲毫不亞于對方的尖利嗓門痛罵連篇,段馥剛想說要不改天再來,今天不合適,韓蟄就一把拉開門,屋子里短暫地靜了幾秒。
說來也奇怪,本來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口子看到韓蟄就消停了不少,嘟嘟囔囔幾句算收尾,女的跟沒事兒人一樣出去買菜,男的撿干凈地上的玻璃渣招呼客人坐。段馥接過他倒的熱水,還沒來得及道謝,鬢角已經有了白發的男人突然疾言厲色呵斥韓蟄:“你他媽還知道回來?”
韓蟄壓下怒火,“我今天回來不是跟你吵架的,好好說話?!?br/>
“你他媽的跟誰說話?哪有兒子教訓老子?”男人翻臉如翻書,快得離譜,“剛回家就找罵是吧?”
“到底誰找罵你搞清楚?!表n蟄一字一句道,“我好幾年回來一趟,不是為了跟你吵架——”
“有臉說你個小兔崽子!幾年沒回來!這幾年上哪兒鬼混去了?混不下去想著回來了?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!”
段馥詫異地看向孟鶴,后者做了個口型“習慣了”,父子倆還在大吵,韓蟄幾次想好好說話,都被抓住一個字眼兒開罵,他后來索性也放棄了,跟對面一樣耍賴抬杠,越吵越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