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聿深側頭，與她的視線相對。此刻沈熙眼里含著點點淚光，“安穩的人生和小翼，我覺得還是小翼對我來說更重要。所以，即便是錯的，我也還是會再來一次。我不想沒有小翼。”周聿深說：“所以，你也不能沒有我。”沈熙笑了笑，“你知道小翼是怎么來的嗎？那時候你若是沒有被人陷害，我是沒有機會有小翼的。你知道結婚以后，你有多討厭我嗎？討厭到，衣服都不愿意跟我的放在一起，惡心的要把衣服全部丟掉。”“你很少回家，回來也沒有一點好臉色，我總是想，不管這么樣，我們即便沒有愛情，難道連親情都沒有嗎？為什么要這樣對我。我怎么就變成你最恨的人了？”“我可以接受你不愛我，但其實我很難接受那樣傷害我。小到生活細節，每一次都像是在我身上插了一根釘子，當然我不用你來安撫，我自己就可以把釘子拔掉，然后自欺欺人的繼續那樣都生活。”沈熙：“現在回過頭去，才發現那些事情我一點都沒有忘記，釘子拔掉了，會留下細小的洞，每一個洞都還在，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。”“心理醫生都無法治愈，她勸我接受，人生本就不是一帆風順，我只能掌控住我自己的人生，是要沉靜在過去的痛苦里，還是往前看往前走，接受好的也接受不好的。”她看著自己的手，張開又握緊，“我只是還不能很好的掌控住我自己，我還無法完全去接受一切。但我現在知道，再來一次，我依然選擇走這條路。”“我失去的那些，我可以再努力，也許還能得到。可小翼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。他是老天饋贈我的寶貝，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最親的人。”“他最愛我，我也最愛他。”提起小翼，她臉上的表情就會柔和幾分。周聿深還是打開了手里的啤酒，遞給沈熙，“喝嗎？”沈熙猶豫片刻，還是接了過來。周聿深說：“酒精度數不高，解解膩。”沈熙：“怪不得小翼吃那么多，確實蠻好吃的。那你還記得自己手里的餐飲業嗎？半山上的日進。”周聿深嗤笑，“你當我是完全失憶嗎？我當然記得。”“那你還要不要？我再給你烤兩串？”沈熙本來想說不用，只是腦子和身體反應不同，她點了點頭。16說明是真的好吃的。周聿深是很會吃的，某種意義上來說，他那時候雖叛逆，我行我素的，可是他做什么都敢于嘗試，想到就去做。失敗了也無所謂。當然，他真要做了，又是付出百分百的精力，認真又專注。所以失敗的次數幾乎沒有。老天爺總歸公平，這個世界不會有完美的人，也沒有一無是處的人。周聿深起身去看了看別的食材，李星河讓人弄了個冰柜來，里面什么都有，就是有些不好烤。沈熙仰頭喝酒，趁機余光去打量周聿深。他們之間有多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，平心靜氣的聊天了？她都記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時候。如果他能夠一直像現在這樣，平和又有耐心，也許他們就不會鬧崩到那個地步。不過那時候的她心態也不一樣，只是一味的害怕，想要逃離。周聿深選好材料，稍稍偏了下頭，沈熙立刻收回視線，又喝了一口啤酒，這才放下來。周聿深拿了不少東西，有蔬菜也有海鮮，生蠔都有。沈熙：“你都能烤啊？”周聿深：“試試看，不嘗試怎么知道不行。”沈熙說：“我剛剛跟李總就嘗試了很多遍，但還是烤焦，要么就是里面沒熟。就算烤好了，味道好像也沒有你烤的好吃。我估計李總回去該拉肚子了。”她抿唇笑了下。李星河吃了好幾串她烤的，雖然說的斬釘截鐵，但是她其實自己也沒確定到底有沒有完全熟。周聿深分了一半食材給她，“這些給你。”沈熙接過，往前坐了一點，順便把剛才用過的工具拿回來。她學著周聿深，每一步都要看著周聿深做完，再依樣畫葫蘆的弄一遍。周聿深知道她在學習，無知無覺中，就放慢了自己的速度。等沈熙去做的時候，他又會停下來看著，她若是沒有弄對，他不說，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，把正確的方式再弄一遍。沈熙一開始會抗拒，那應該是身體的本能反應。一次又一次，次數多了，沈熙的反抗本能就慢慢消失。全部弄完等待的時候，沈熙說：“你希望我獨立嗎？”周聿深沒有理解她這話的意思。沈熙卻似乎并不是問他，自語道：“你應該是希望的，如果曾婉然說的是真的，那你就是希望我的學業成績優異，等畢業的時候，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，有更好的前途。如果，連出國進修的機會，也是你給我制造的。”“那么斬斷我羽翼的人不是你，而是我自己。”周聿深側過頭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，將她的臉轉過來，“你在說什么？”沈熙挪開他的手，“沒什么。”周聿深反手握住她的手，說：“我希望你更愛自己。”沈熙笑了笑，“是。如果自己都不愛自己，那么就不應該去怪別人，不尊重自己。你之所以能折磨我，也是因為我不夠愛自己。我把太多的愛都放在你的身上，完全忽略了我自己的感受。是小翼的到來，才讓我有勇氣掙脫那樣的狀態。”沈熙拍拍他的手背，說：“有那么一瞬，我真的有點希望你不要再去過去的事情，你現在好像要比之前好溝通一點點。忘卻那些事，也許我們能夠和平相處，然后共同撫養小翼。我之前希望你想起來，是因為想要你明白，你根本沒愛過我，你只是恨我。”“可是。父母互相憎恨的家庭，孩子就不可能會感到幸福。就像你，在怨恨里長大，即便父母沒有離婚。這個婚，無論離還是不離，最最重要的還是你我之間。你們說的對，小翼總有一天是要知道真相，會知道你是他的父親。我希望那天來的時候，我們之間是和平的，友好的，是可以坐在一起說笑吃飯。”“雖然真正事實起來沒那么容易，但我希望我們各自努力一下。”周聿深：“我可以做到，是你做不到。”他抬起另一只手，點了點她心臟的位置，“這里的每一個洞洞，我都想試著填補。你就當做失去記憶的我，是來給當初的我贖罪。以前我是怎么對你，你也可以那樣對我。現在是我更愛你，我愿意把我最軟弱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，任由你折磨。”周聿深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，眼神里有堅定，也有急迫。沈熙越是平靜，只代表著，她在逐漸的釋懷，釋懷過去的人和事，釋懷那些恨意和愛而不得的情緒。她慢慢的放過自己，寬恕自己。不再去對方的身上尋求解脫，真正能幫她解脫的，只有她自己。那是她因為愛情，而嘗盡的痛苦。只有把愛徹底收回，那種痛苦就會慢慢變得不再重要。沈熙轉開視線，仍然只是一個動作，輕輕的拍他的手背。好像在說算了。風慢慢的吹，爐子里的碳火，時而兇猛，時而幽暗。兩人的手仍握在一起，但只有周聿深在用力，只要他松開一點，沈熙的手就會從他的手里落下，兩人就會分開。